带刺铁丝网如何解决吃“大锅饭”的问题？(公地悲剧)

带刺铁丝网我们在电影里看得很多，战场上、监狱里都有广泛使用。带刺铁丝网的发明和使用还有一段很有趣的故事。

19世纪中叶，带刺铁丝网的发明者约瑟夫·格利登（Joseph Gliden）本来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某牧场的牧羊童。小学毕业后，由于家境困难，无法继续升学，他只好替人牧羊，赚取微薄的工资来贴补家用。他的放牧工作是要把羊看好，不让它们越过牧栅去损害农作物，牧栅是用若干支柱拉着四条铁丝围成的。约瑟夫尽管成了牧羊童，但仍然喜欢读书，有几次当他埋头读书时，牲口便乘机撞倒牧栅，成群跑到邻近的农田里，损害庄稼。每次发生这种事时，牧场主就怒气冲冲地责骂约瑟夫，勒令他不要看书，但约瑟夫幼小的心灵仍然无法放弃对读书的渴望和兴趣，就想找到一种能够真正阻止牲口越界的办法。经过仔细观察，约瑟夫发现利用蔷薇做牧栅的地方尽管脆弱，但从来没有被冲破过，而被破坏的地方往往是拉着粗铁丝很结实的围栅。为什么呢？原来羊群也不傻，它们也怕带刺的蔷薇。于是，约瑟夫把细铁丝剪成几厘米长，绕在铁丝栅上，并将细铁丝的两端斜剪成尖刺。果然，羊群试了几次后都被扎了回来，只好乖乖地待在牧场里，不再试图撞倒牧栅了。很幸运的是，带刺铁丝网被美国陆军总部发现了，大量购置并广泛地用于战场防御。1867年，约瑟夫获得了带刺铁丝网的专利，在今后的许多年里为他带来了巨大的收益。据说，等到约瑟夫的专利权有效期届满时，他曾动用11个会计师耗费近一年时间才将他的财富统计出来。

也正是19世纪中叶，大量的美国人开始从东部向中西部移民，有些类似中国近代的“闯关东”。那时候，美国东部是发达地区，而中西部还属于未开发的荒蛮地区。美国中西部和东部的地貌截然不同，东部多山丘，树木成林，而中西部则是一马平川，并以草原为主，经济则主要是农牧业。那时候，美国中西部广袤的大地基本上都是没主的地，刚移民到中西部的人们谁都可以给自己划一块地，然后放牧。可是问题很快就出来了，大草原上的人口、牧场越来越多，各个牧场属于不同的牧场主，但是牧场之间没有牢靠的栅栏将它们彼此隔开，偷盗牛羊的事件屡屡发生，越界放牧更是家常便饭；哪里的牧草好，哪里就成为免费的公用牧场，由于过度放牧，一度肥美的草场不久便成为被弃置的荒地，适宜放牧的草场越来越小。

怎么办呢？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栅栏把牧场隔开。可是，美国中西部实在是太大了，而且不产木头，要把大量的木料从远方运来做栅栏，没有几个人能负担得起。就在中西部大开发走入困境的时候，约瑟夫发明了带刺铁丝网，并开始了批量生产，价格比木制栅栏便宜很多。于是，牧场主们开始纷纷采用带刺铁丝网把自己的牧场和他人的牧场区分开来。这样，美国西部边疆的开拓才得以最终完成，可以说，带刺铁丝网的发明造就了美国西部的繁荣。

带刺铁丝网在草原上使用的故事有着深刻的经济学内涵，并对企业管理有着重要的启发。“哪里的牧草好，哪里就成为免费的公用牧场，由于过度放牧，一度肥美的草场不久便成为被弃置的荒地，适宜放牧的草场越来越小。”这就是经济学中说的公地悲剧。公地悲剧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教授加勒特·哈丁（Garrett Hardin）提出的，指的是在公有的草地上放羊，放牧人因为增加羊的数量会给他个人带来利益而不断增加羊的数量，但草地的饲养容量是一定的，当羊的总数超过整个草地饲养量时，草地最终会荒芜。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是因为对每一个牧羊人来说，增加羊的数量会给他个人带来利益，而过度放牧导致的损失则由全体放牧人来承担。正如我们后面将讲到的理性经济人的概念，如果一个人是理性的，那么他就会只关注自己的经济利益，而不会去关注全体放牧人的经济利益。

为什么带刺铁丝网的使用就解决了这个问题呢？公地悲剧的根本原因就是产权缺失或不明晰。要解决这个问题的最有效办法就是把公地私有化，即不把草地作为公有财产，而把草地作为私有财产分给每一个牧羊人，让他们不但要对羊负责，而且也要对草地负责，过度放养导致草地荒芜，后果将由自己承担。这样一来，草地的肥沃程度也成了一个理性经济人自身经济利益中的一个因素，保护草地不被过度放牧，符合这个理性经济人的经济利益。所以，带刺铁丝网的发明使所有牧民可以简单、便宜地把自己的领地和别人的分割开来，这个公地悲剧的问题就解决了。因此，产权明晰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是防止出现“公地悲剧”的重要方法之一。

吃“大锅饭”就是一个典型的公地悲剧的例子。“大锅饭”指的是对劳动者在薪酬分配上采取平均主义，“干好干坏一个样，干多干少一个样”。在新中国建立的头30年里，经济在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下，产生了极端的平均主义问题。一是企业吃国家的“大锅饭”，即企业不论经营好坏，工资照发，企业工资总额与企业效益脱节；二是职工吃企业的“大锅饭”，即在企业内部，职工的工资分配存在严重的平均主义。比如从个人的角度讲，多干或者干好都是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和时间的，而多干或干得好，谁受益呢？整个企业经济效益好，就是所有的人受益，而自己因为多花费了精力和时间却没有得到应该得到的报酬。长此以往，就没有人再愿意多干和干好了，反正企业是大家的。邓小平同志曾经一语中的地说：“过去搞平均主义，吃‘大锅饭’，实际上是共同落后，共同贫穷。”(注释1)共同落后，共同贫穷，即所谓的公地悲剧。

正如带刺铁丝网的发明，要想彻底解决吃“大锅饭”的公地悲剧问题，就要做到产权明晰，把属于自己的一块地用某种“铁丝网”给围起来。自从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我国推行了农业生产责任制，然后又开始了企业扩权试点。到1987年，全国已有80％的国有企业实行形式多样的承包经营责任制，企业内部也广泛开展了以厂长(经理) 负责制为主要内容的改革。农业生产责任制和企业承包经营责任制就是可以明晰产权的“铁丝网”，正是因为这些铁丝网，中国的农业和企业在过去的30年里，经历了迅猛的发展。农业自给自足，解决了十几亿人口的吃饭问题，而很多企业也得以大幅提高自己的效益，跻身于世界知名企业前列。